老屋散记

作者:今日大学生网 来源:今日大学生网
(一)

乡下大伯打来电话,说村子要搬迁,我们家那个老屋也要拆了。说这些时我听出了大伯心里的不舍,这个一辈子没离开过村子的农村老汉,老了,却要和它分开了,任谁心里都会有不舍和留恋,我突然有了要回去看看老屋的念想。

大伯的电话挂了,我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,那个伴随我长大的老屋开始在脑海里浮现,像一张久远的黑白照片,从遥远的记忆里蔓延开来。那几日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说村子拆迁的事,倒是父亲像有心灵感应似的一再要求我带他回老屋看看,父亲七十多岁了,身体一向瘦弱,看着他布满皱纹的脸庞,我答应了。

老屋已经十多年没有住人了,其荒凉和破败自不待言。院子的土围墙和几间柴火棚塌的塌,倒的倒;屋子虽然已是砖瓦房,但也有二十多年了,红砖灰瓦早没有了原来的颜色,显得有些颓废;房前屋后、院里院外树木丛生,杂草萋萋,甚至连老屋的廊檐上都结满了蜘蛛网。前些年的时候,大伯还有力气帮忙打扫照看一下老屋,这几年大伯身体不好,很少出门走动,儿孙们也都搬离了村子,不走的也是每日忙得人影都见不着,更没有闲心收拾老屋了。回过头看父亲的时候,他那紧锁的眉头皱纹更深了,父亲在这里生活了五六十年,大把的时光都是和老屋一起度过的,也难怪他会有如此深的感触。拉着父亲的手,我好像又回到了在老屋生活的日子。

这座房子是父亲后来翻盖的五间砖瓦房,那时候在村里已经是很不错的了。之前父母住了十多年的土木房子,那是父母结婚的时候,爷爷奶奶给盖的三间土房,后来有了我们姐弟三个,房子显得更加紧张,父亲便用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全部积蓄翻盖了现在这座房子。那时候,砖瓦房在村子里还是少见的,红砖灰瓦,绿树萦绕,远远看过去甚是气派,这曾让父亲倍感骄傲,常常把房子周围收拾得干干净净,他说有房子在,家就在。以前我很难理解房子和家有什么关系,直到此时我才明白家就是一座房子,一座可以给家人遮风避雨的地方。

(二)

我的小学和中学都是在老家度过的。每天放学后,我便坐在老屋廊檐前葡萄架下的一个青石板上写作业,等到母亲做饭炊烟袅袅升起时,天色也暗下来了,我便回屋,帮忙烧火做饭。那时候我们家家户户做饭用的都是一口大铁锅,锅灶内加木柴,一会儿的功夫饭菜就做好了。母亲盛好后端上桌,然后招呼父亲和我们姊妹吃饭,一家人围坐在一起,饭菜虽然简单,但是我们都吃得饱饱的。

门前左边是菜园,几畦绿油油的菠菜、油菜、茼蒿、香菜,一年四季换着样儿的种上些时令蔬菜,足够一大家子吃上一季。菜园的围墙是散石一块块摞成的,就像鲁迅先生所描述的百草园一样,每到夏天,各种鸣叫的草虫,或者是知了、蝉,都是我们最大的乐趣。往往会为了一只蟋蟀,或者螳螂,拆开散石,全力追捕,也因此毁坏了菜苗,免不了会受到母亲一顿批评。院墙外是一棵高大的槐树,枝繁叶茂,春天,树枝上开满了密密麻麻洁白的槐花,一串串,一簇簇,拥挤着,悬垂着,乐坏了勤劳的小蜜蜂们,来来往往采花酿蜜,嗡嗡嘤嘤,不绝于耳。一树花开,满树清香,傍晚,清凉的晚风习习,淡淡槐花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,令人心清气爽,招来村里的孩子们欢聚在大树下,开始了各种快乐的游戏。

屋后是两棵高大的梧桐树,粗壮、圆润、笔直的树干箭一般直指蓝天。父亲说那还是他小时候栽下的,分家的时候爷爷让父亲自己选宅基地,父亲就要了梧桐树旁的一块地皮。那两棵高高大大的梧桐树早被一种不知道名字的大鸟相中,在高高的树顶枝丫间筑了两个稳稳的巢穴。每天清晨,鸟儿总是在高高的枝头一问一答似地准时高歌。后来村里改建,派人锯掉了那两棵大梧桐树,鸟儿也从此搬走再无音讯。

村东的那条小河,永远清澈见底。“游鱼细石,俱视无碍。”年轻的小媳妇、婶子大妈都喜欢在河水里洗衣服,边洗边拉家常,哗哗的水声伴随着阵阵欢笑声,惊动了河畔岸边树上的小鸟,展开翅膀扑棱棱地飞走了。小河的四周,是密密的芦苇荡,春天的时候,一根根芦苇钻出地面,可劲地疯长;等天气热些的时候,芦苇就已经齐腰高了,小伙伴们穿梭在芦苇丛里,摘下几棵粗壮些的叶子拿回家,央求大人们做粽子。芦笛也是极好听的,小伙伴们会小心地抽出顶尖的那棵芦苇叶,一层层剥开来,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时,放在嘴里就能吹出好听的声音,那时候我们常常比赛谁的声音最好听,吹得最响亮,于是,那条绿绿的芦苇便成了永恒的美好回忆。

(三)

轻轻地推开落满尘灰的门栓,再次走进老屋,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父亲忙着清扫屋内的桌椅,对一个古稀的老人来说,这些陈旧的家具满满的都是回忆。靠东边的大房间是父母当年住的,一张雕花的木质床已经开始掉皮,斑驳的油漆依稀可以看见床头的图案,那应该是龙凤吧,寓意着龙凤呈祥。记得刚搬进城里的时候,父亲执拗地要把这张床带进城里的家,无奈那时候的床不能拆卸,它又实在太大,根本进不了屋,只能放弃了,为此父母很是伤心了一阵子,说新买的床太软,就是没有老屋的床睡得舒服、踏实。知道那是父母念旧,那张床他们睡了几十年,有他们太多的回忆,所以这些年来,很多旧家具送人的送人,处理的处理,唯独这张床一直安稳地放置在父母住过的房间里,一如当初的模样。父母感情一直很好,老了就更离不开了,每天一起出去散步,一起买菜、接孙子放学,有时候我们姐弟几个就和父亲开玩笑:“让妈到我们家住几天吧。”父亲就会笑而不答,他常说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和母亲生活在一起,要是哪天分开了,就会觉得少了什么,浑身不自在。

父亲擦他的床,小心翼翼地,生怕会擦掉了那些美好的回忆,我看着他,心里一阵酸楚,如果老屋拆了,这床恐怕也留不住了。我拿出手机,各个角度地拍下父亲的这份念想,把它永远地留在父母和我们的记忆里。

陆续的有乡邻过来和我们打招呼,都是多年未见的亲人了,那模样也和我记忆中的相差甚远,唯有声音还是那么熟悉,那么亲切。父亲和他们一一拥抱,话家常聊过往,这些曾经共患难的弟兄如今都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了,偶尔问起谁的时候就会沉默良久,我便知道那人已经不在了,免不得又是一阵伤感。

老屋的确是老了,和它有关的故事却在脑海里时时回荡,关上了老屋的门,好像关上了一段尘封的历史,迎着深秋灿烂的阳光,我们终究是要往前走的。

再见,老屋,你圆满地完成了使命,现在该是你休息的时候了,无论以后会是什么样子,你在我们心里都是一处最温暖的向往。
责任编辑:周云 发布日期:2023-02-08 关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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