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声

同学会就要开始了，来自四面八方的半老头半老婆们还在三三俩俩的喋喋不休，好像一下子回到45年前的学生时代，要将几十年来的如歌岁月一下倾吐完才痛快。会场布置得还算体面，有会标和主席台。光彩的台上出现了西服革履、喜气洋洋、春风满面的刘四海。他对着麦克风还像过去给学生讲课铿锵地说:同学会现在开始。还照着打印的大红稿子念道:尊敬的陈老师、敬爱的同学们，大家上午好！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, 坐在前排正中挨着原班主任老师陈五洲坐的张扬向后喊: 怎么你们都没吃饭，掌声再来一次热烈的么！自己便带头拍拍起来，还是稀稀落落的。台上的刘四海接过话苦笑说：是没吃饭，还没到中午。没有掌声我还是抑扬顿挫的照样致辞。场内又响起微信“叮呤”声，相互传递一个悲悯的信息。老同学们又开始使眼色、打手势，嘁喳小语。怎么老团支书没来，老班长都没来。老班长前年底走了。唉，太可惜了，才拿了年把的退休工资。原来，20多年前老班长的女儿在学校被刘四海强暴过，虽未遂但初中未毕业，又没上什么大学，嫁得也不光景，还一直啃娘家的老。老班长就这么一个女儿，还不郁郁而终。当时出事后，刘四海两口子找到张扬家里，以子女上他们的重点中学为交换条件，苦苦恳求他出面求情。他们到老班长家里，说什么让学校知道了不仅刘四海班主任当不成，还要被开除，闹得满城风雨你女儿今后怎么做人。又喊刘四海两口子进屋来，双双双膝跪下向自己打耳光，说自己不是人、求饶。老班长两口子当时恨不得杀了姓刘的，最后只好打掉牙和血吞，息事宁人忍气吞声了。

当刘四海念到, 45年的情怀, 时光荏苒, 同窗情景犹在眼前,45年来我们多想有朝一日能欢聚一堂, 今日终得如愿时, 张扬带头拍手。然而，跟随他的只有零星的掌声。再念到激情处只有张扬一人的掌声了。陈五洲老师还是刘四海专程去武汉接来的，也只是精神矍铄地望了下身旁的他，也不好再附和拍了。老同学们还在不时地吞呑吐吐、嘁哩咔嚓；不时地向刘四海和张扬投以各色目光；也有老同学觉得让刘四海致辞和他们一帮人组织同学会，仿佛是一种莫大的讽刺；怎么这样正派的周正方还在微信群里下通知。张扬孤掌难鸣，只拍了两下。以后再怎么有华丽的辞藻和激动人心的句子，他自己也尴尬不好再拍了。阳春三月里的刘四海已念得满脸涨红汗津津了。

然而，刘四海最后说到请陈老师给我们授课时，老同学们又响起了雷霆般的掌声。陈五洲不知何故，被掌声闹腾得晕头转向了。掌声的起落似乎在向社会传递某种别样的信息。